对于瓦图京口中所描述的事情,不甚了解太多细节的马拉申科也不好去多做评价、多说些什么。
经历了很多之后的马拉申科,深切体会到了“没有切身经历别人所经历的事情,就没有资格站在制高点上去肆意批评别人”这一真理。
很多撕心裂肺、能让人生不如死的事情真的不是随时间的流逝就能忘却的,更不是三言两语的动动嘴皮子就能说得清、治愈的了的。
感同身受的马拉申科光是从“家里有四个亲人同时死在了明斯克”这一点,就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说那位叫做奥尔沙的少校如何不好、如何不是。
自己仅仅只是失去尼可莱这一个至亲之人,那段时间的夜里几乎天天晚上睡不好觉,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掺杂着尼可莱的往昔回忆在自己眼前循环倒放。
甚至半夜里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一个人坐起来边抽烟边抹眼泪,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哭出声来。
那种比禁锢住肉体一点点剥皮抽骨还要撕心裂肺的痛苦,马拉申科这辈子都忘不了,更不想去再体验更多次,因为这真的会把一个坚强的爷们儿给硬生生折磨成疯子的。
做完了自己该做之事的马拉申科并没有再过多言语。
在向着瓦图京报以礼貌道别之后,随即敬了个礼带着伊乌什金一起离去。高大的背影虽然走得很慢如同散步一般,但却没有丝毫的转身犹豫。
原以为马拉申科会就此说些什么的瓦图京感到有些意外,站在司令部的门口在身旁卫兵的陪伴下、凝望着马拉申科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去,一直到参谋长同志也从身后的长廊里走了出来、来到了身边。
“人都已经走远了,你还站在这里思考些什么?亲爱的司令员同志。”
参谋长同志也许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,但显然瓦图京并没有被带入到节奏中来,悄然开口的话语中听不出有任何的感情色彩。
“在思考这个年轻人的身上到底都经历过些什么......我甚至感觉倒映在我眼里的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,而是一个步履沧桑的四十多岁老兵,这难道会是我的错觉吗?”
闻言的参谋长向着已经快要看不见的马拉申科背影看了一会儿,又转头瞧了瞧自己身旁司令员同志那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面容,酝酿在心中的话语随之悄然无声间缓缓脱口而出。
“也许,这才是他的不平凡之处,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么多同龄人里只有他能脱颖而出,甚至还成了你我都得报以尊敬的苏联英雄。”
“成长是需要残酷的历练的,司令员同志。我想马拉申科身上的经历,一定对得起他胸前的那份荣誉,尽管我们都不知道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,到底都发生过些什么,你觉得呢?”
有参谋长这番话,倒是觉得自己好像就此放下了一些心事的瓦图京长长舒了口气,再一次开口时的话语已经是毅然而坚定。
“那就让时间来见证吧,看看这个不凡的年轻人最终的终点到底会在何处。”
与伊乌什金一起回到了车子前的马拉申科一样是长长舒了口气。
方面军司令部一行以后,自己在休假回家以前的所有要紧正事就都已经忙的差不多了。
接下来是时候处理一些自己之前想做、但却一直没有机会、没有时间去做的事情,距离自己真正离开斯大林格勒这座命运中的城市,还剩下最后的一点为数不多时间。
“发车,伊乌什金!”
“去哪儿?”
听到这个问题时,马拉申科明显顿了顿。
高悬在天边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到了遥远的地平线边界,一天之中最后的金色余晖洒满了这边饱经战火涂炭的土地,也让凝视着远方夕阳的马拉申科有了一丝对最终目的地的犹豫。
大约是在十秒钟以后,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车长同志的伊乌什金终于得到了答案。
“把我送到一号火车站去,然后你自己开车去找政委同志报道,就说我没事让他不用担心、也别到处找我。”
也就是在这一瞬间,伊乌什金从马拉申科的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,就好像自己方才从那位叫奥尔沙的少校眼中,所看到过的某些东西一样。
时光荏苒间物是人非。
在伊乌什金独自驾车远去的引擎轰鸣声中,孤身一人的马拉申科站在这块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土地上,凝视着面前已经开始清理废墟的火车站看了又看、仔细地睁大眼睛找了又找。
却无论如何,都找不到自己记忆里尼可莱当初倒下的地方......
斯大林格勒一号火车站早已被猛烈的战火和轰炸荡成一片废墟,提溜着手里破烂粗布袋子的马拉申科深一脚、浅一脚地行走在废墟上......
就像是患上了老年痴呆症的迷途老人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一样,绕了一圈又一圈、看了一遍又一遍,在那些或是认得自己、或是一脸茫然的人们注视下走了很久、很久......
马拉申科最终停下的地方,是一个已经被虚土掩埋起来的杂乱废墟之上,并没有任何一辆坦克残骸的踪迹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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